銀幻想

在我認識的人之中，眼神可以殺人的也不是沒有，但若說到警衛也認識的人，也就非她莫屬了。

來到十樓，我跑到門上有著一堆塗鴉的房間門口，門把一轉就打開了，那傢伙從以前就沒有鎖門的習慣。

走進去是放電視和沙發的客廳，這是一個適合小家庭居住的家，有兩間臥室，一間是我睡的，而另一間通常空著。在客廳沒看到人，我立刻前往我臥室，因為我不認為她會有禮貌的到另一間臥室。

打開房門，一位短髮少女趴在床上，手肘靠在床面上，雙手撐著頭，目光盯著一台擺在枕頭上的iPad，她背對著我，而且完全沒有轉頭的打算，整個人完全融在靜態的背景中。

「小芸，我有沒有說過穿這種短裙就不要做出這種姿勢，會走光的。」

我義正嚴詞的說。

她突然翻身，盯著我的目光冷冽，須臾片刻，說：

「說這種話前，如果你頭不是貼在床上看我內褲大概會更有說服力。」

「說的也是，我會記住的。」

我連忙起身，不再去看她藍色的小褲褲。

小芸是我的妹妹，不過並不是法律或血統上所賦予的身份，言簡意賅地說，就是乾妹妹。

我們的認識有段曲折，但無關現在，在此不贅述。

她是個很特別的妹妹，當初會認她做妹妹，並沒有什麼感人的經過，單純是因為我當年思想有所偏差，認為她長得很可愛，可愛就好。

小芸的身高只比小虹高一些，年紀比小虹大兩歲。那雙眸子不知為何天生帶有點殺氣，總是會無意間造成他人心理上的壓力。她的臉蛋宛如精心挑選而雕塑出來的寶石般，動人而無瑕。

「啊，現在重點不是藍色小褲褲的事！重點是妳怎麼跑來我這了？下次可以穿有蕾絲的看看，還有我記得我有說過不要隨便進來的吧？」

「我昨天就穿蕾絲的，下次我會記住的。」

「很好，啊！又被妳帶過去，現在的重點是，妳不該在這裡吧！還有，我喜歡白的。」

「哥哥喜歡白色內褲上沾到一點點尿漬的感覺？」

「嗯……嚴格來講是不錯，但在這之前妳先解釋一下妳為什麼在這裡。」

她又狠狠看著我，若在其他人眼中，這大概像是在生氣，但她並不是那麼容易生氣的孩子。

她起身坐在床邊，告訴我她來到這裡的理由。

她說，她原本是和一位好朋友一起合租一間套房，但是因為那位好朋友在繳房租時跑太快，小拇指撞到桌角，結果就沒錢繳房租，然後她就跑來我這裡了。

對此，我能說什麼呢？

「這樣吧，我補給妳不足的費用，妳就繼續和妳那位好朋友一起住吧。雖然我不懂為什麼撞到小拇指就會沒錢繳房租啦。」

我覺得自己也算是仁至義盡了，拍拍她的肩膀，準備趕她回去。

「哥哥，你這裡沒有人住不是嗎？給我住。」

聽她的語氣，像是早已鎖定此地為她的新家。

「我不希望自己的家充滿女孩子的味道。」

我隨便找理由。

「那我帶男人回來住。」

「唉，別再殘害無辜的人了，妳明明知道如果你帶來，我一定第一天就把他做掉當肥料。」

「哥哥真是任性。」

「因為我有戀妹情結。」

我趁著這個好氣氛大膽告白。

結果是令人哀嘆的，只換回了她冷漠的視線。她起身並轉向我，看著我雙眼嚴肅的說：

「既然哥哥這麼愛我，就讓我住這裡，好嗎？」

說到好嗎兩個字，還故意傾著頭，整個人可愛度大幅提升。

結果我忘記自己說了什麼，只記得後來有去幫她搬行李。

回到小虹家時，已經是晚上八點。

小芸的的行李太多是主因，和小芸一起吃飯是附加原因，而和小芸一起洗澡則不是原因。

「好慢喔！你不是不用打掃廁所了嗎？」

小虹又一如往常地開始踢辦公桌旁邊的矮櫃。她明明瞪著我，我卻一點也不感到嚴肅，畢竟她的殺人目光和小芸的等級差太多了。

「是不用啊，可是我要去拿錢呀。」

我一派悠容。

「拿個錢不用到八點吧，你看，小雪都已經餓死在沙發上了！」

我轉頭看著房間另一角的沙發，才發現那裡攤著一團像是爛泥的孩子。

「嘿，我的行程可是滿檔的，像是和凌希約會啦、和小吟約會啦還有和小芸約會。」

我戳戳躺在沙發上的一團爛泥，爛泥受到刺激，緩緩睜開了眼睛。

「你連佳吟都有興趣？你這傢伙根本就是徹頭徹尾的變態嘛！那個叫什麼……呃，蘿、蘿莉控！對，就是蘿莉控，你什麼時候也和會長一樣了？」

小虹在另一頭說出失禮到可以去當政客的話，並走了過來。

「彥哥，今天人家可以不吃蔬菜嗎？」

爛泥小雪有氣無力的說。

「好啦，今天是我不對，我們就先去吃飯吧。」

我苦笑說。

小雪聽了我的話，身子一挺，神速地站了起來，並拉著我的手就想走，與方才那爛泥型態簡直判若兩人。

這小妮子不知道在何時學壞了，我不禁有這種感慨。

今天我們去一家吃了快五年的麵店，那裡的老闆和我們很熟，小虹和小雪都很喜歡吃裡面的牛肉麵，只不過小雪會將麵裡頭所有綠色的東西全都丟進姊姊碗中，著實令人擔憂。

之前談到了小虹上高中的事，卻沒有問小雪。平常小雪比小虹乖巧，以至於我常常忘記擔心，不過他們的年紀明明就一樣大，確有這等差異，可見心智年齡不是單純靠時間累積的。

在吃飯期間，我趁機問了她的志願。

「跟姊姊一樣就行了。」

她只用一句話就把我接下來一些早已想好的勸說廢話全部封印了。

為了小雪的未來著想，我不得不先從小虹身上著手，但是小虹又不是我好說歹說就能講得聽的孩子，為了怕吃飯的氣氛僵掉，我決定暫時避開這個話題。

「你今天去看芳芸？」

小虹口中的麵條吃到一半抬頭問我。

「也不想想我的魅力，當然是她來找我。」

我鼻子上翹說。

「我雖然不太清楚你們真正的關係，但是我不喜歡你和她的那種曖昧。」

小虹說完，吸著麵條，目光並不看著我。

「吃醋？」

我微笑。

「我討厭俊彥你這種表情，我才沒有吃醋。」

小虹放下筷子，桌上的麵一下子就解決了。她好像因為我的話而生氣了，微紅的臉蛋打死都不肯轉向我。

我以湯匙撈湯喝了一口，笑著說：

「說真的，我和妳們在一起也要五年了，我以為我的光源氏計畫很成功的說。我還希望哪一天能聽到妳們對我愛的告白呢。但聽妳這樣講，難道我失敗了嗎？」

小雪的目光從碗中飄上來盯著我。小虹則是冷眼看我，說：

「你發什麼神經啊，你希望我愛上你嗎？」

這個問題很直接，使我沒有辦法立刻回答。

小雪直盯著我，雖然不像小虹那般帶有無形壓力，但似乎對我的答案很好奇。

「不希望，那會讓我很麻煩的。」

我老實回答。

小雪又低下頭看著她那碗麵去了，小虹看著他處，目光下滑，心情似乎沒有好轉。

「如果我選擇了小虹，小雪一定會吃醋，但如果我選擇小雪，小虹可能會殺死我，天啊，妳不覺得很麻煩嗎？」

我感嘆的說。

「所以，我不會選妳們的，因為我想走後宮路線！我要全吃啊！當然，也包含妳們啦！」

小雪吃到一半噎到，不斷地咳嗽。小虹則是在看不到的餐桌下，用力踢了我的小腿，害我差點叫出來。

又過了幾天，在協會分部，會長向所有協會成員宣布吳財禪和督步晉的消息。幾乎所有人聽到都大吃一驚，少部分如我和小吟之類的人才顯得異常冷靜。

據會長的說法，吳財禪單戀的對象已經來到了台北市，但行蹤難以掌握。

他頒布新的通緝令，聲稱只要能帶吳財禪的單戀對象來到協會這裡，他就付與那個人一千萬新台幣的賞金。

這個數字激起了許多人的行動力，然而包括會長在內，都沒有人有那個單戀對象的資料，若把所有可能性算進去，我們不論男女老幼都得查，甚至也有不是人類的可能性。總之，範圍實在太廣，我一點興趣也沒有。

「凌希，我們一邊去約會順便找那個人怎麼樣？」

在現場意外發現了凌希的身影，難得不是在忙於工作，當然要藉故邀約一下。

凌希輕撥飄逸的長髮，表情困擾的說：

「我覺得每次和你在一起都會被小虹更加討厭，不知道有沒有辦法改善？」

「哎呀，那是因為妳是小虹的競爭對手嘛。」

「可是我沒有這種意思……」

「也是啦，妳怎麼會把那麼幼稚的小鬼看在眼裡呢？」

「你又故意曲解我的意思了。」

「好啦好啦，先走再說吧。」

凌希有個優點也是缺點，她真的很不懂拒絕他人。

我開著車，我們準備到電影院先看一部電影，接著吃一頓沒有小鬼干擾的甜蜜晚餐，再來揀選一家超高級的MOTEL，進入大人的時光。

「這種行程太爛了啦……吃完晚餐，我想去你家一趟。」

「為什麼要去我家？」

「你知道的。」

她的目光好像看透一切，我被她看得渾身不自在。雖然我清楚她想要的是什麼，但是不代表我希望如此。

「好啦，我當然知道，妳希望第一次是在對方家裡而不是在陌生的地方對吧。」

我握住她的手說。

她沒有掙脫，只是淡淡地說：

「我想看洛夏叔叔編的資料本。」

她說完，我緊握的手突然失去了力道。

凌希說的洛夏叔叔，就是小虹她們的父親。他是我直至目前為止，最尊敬的人之一。說到我的個性蛻變，至少有八成是他的功勞。他曾經是個在世界上赫赫有名的異能者，無論是學識還是異能，都到達了非常驚人的領域，我從小就待在他身邊，學了不少。

「妳怎麼知道他的東西都在我那裡？」

五年前，凌希才剛要上國中，她到底知道了多少？

「洛夏叔叔最疼你了，我認為他一定把東西都放在你那裡。」

我不知道該接什麼，凌希又繼續說：

「以前，你在大家的眼中，完全就是一副不良少年的感覺。我一直覺得很奇怪，洛叔叔在挑選徒弟時，為什麼選了像你這種心術不正的人。他關心你的程度，甚至超越了他的女兒。我聽說小虹他們其實對於父親的印象，也僅止於開朗熱情，他們其實並沒有長時間相處過。」

「那是因為他很忙，他當時是國際異能協會台灣分部的會長，一天到晚都在搭飛機。」

「但是他帶著你到處跑，卻沒有帶上小虹他們。」

凌希這番話我無法反駁。

當年我曾對洛夏，也就是我師父，問為什麼不帶著女兒同去。當時他說：

「我覺得讓她們對我有太多的依賴與眷戀，不是一件好事。對我也是一種負擔。」

我始終不明白他說的話，只認為他對親人很無情，直到他再也不會回到她女兒們面前為止。

「現在妳覺得我師父的眼光如何啊？」

車子穩定的駛進停車場，雖然凌希一定想早點拿到資料，但凡事還是要循序漸進地來，我們準備去看一場電影。

「還……還算不錯吧，如果沒這麼好色。」

凌希微笑。她的笑容，親切可人，是任何美麗的花朵都比不上的。真不愧是協會內票選出來的第一美少女。

「欸，我說真的，如果我讓妳看了那些資料，妳今天晚上要住下來唷。」

走下車，我輕輕牽起她的手，她也慢慢回握。

「住那裡會不會有危險呢？」

「放心！一定安全，我會帶套。」

「……那根本是紅色警戒嘛，不過……」

她靈動的雙眼轉了一下，說：

「我考慮一下。」

「什麼？真的？」

如果人有尾巴，我的尾巴大概會被我自己搖到斷。

凌希只是淺笑，沒有再針對這個問題做回應，和我一同朝著電影院的方向走去。

待續

這故事寫起來真的很快樂，

比較陰暗的一面都被隱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