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幻想

姜欣惠總算在曹定羽搖到手快斷掉前睜開了眼睛。

她一付愛睏的模樣，似乎不明白曹定羽為何要搖醒她，傾著頭問：

「嗯？十一點了嗎？」

「什麼十一點？睡在公園會不會太危險啦？」

曹定羽苦笑。平時會睡在公園的，大多是流浪漢之類的。

「小憩一下，反正現在又不能回家，我也不知道要幹什麼。」

「為什麼不能回家？」

「對著別人的家務事一直追問是會被討厭的。」

「抱歉。」

曹定羽立刻道歉，雖然他心裡認為自己並不算是一直追問。

雖然看似沒有精神，但姜欣惠似乎也沒有再睡的打算，她右手往左手臂抓了幾下，喃喃地說：

「蚊子還真多……」

接著站起來，對曹定羽說：

「唉……定羽，因為我現在回不了家，暫時去你家待到十一點行嗎？」

「不行。」

曹定羽立刻回絕。無論是誰，他都不希望別人進到他家，尤其是同輩的。

「看不出來你這麼無情。」

「這只是原則而已，除了這個以外的要求我大概就比較能接受了。」

私人領域不可侵犯，有了陳月玲的例子，他絕不再大意。

「那為什麼月玲就可以去？」

聽到這句話，他不禁變了臉色。

「她是擅自去的，非常沒禮貌，你想像她一樣嗎？」

想到陳月玲的行徑，曹定羽忍不住嘆氣。

「原來她真的去過呀……」

姜欣惠表情意外地說。

「唔……」

曹定羽才發現，自己被套話了。

「就讓我去吧。」

「不行。」

「小氣，我都讓你摸我胸部了。」

被女方說這種話，他只有無言了。

「要不然再讓你摸，怎樣？」

姜欣惠狡黠地笑。

照理來說曹定羽應該會馬上拒絕的。但那個照理是在不受任何情緒或感情的影響下才能如此斷定。

他不想說謊，他發現也許自己真的很色，但他真有種想說好的衝動。

不過此時理性讓他沉默了，讓他沒有太過忠於慾望。

「你知道嗎？如果你夠明智，應該立刻說不的。」

姜欣惠笑笑的。

「只能說我做人有點失敗，優柔寡斷。」

曹定羽卻一點也笑不出來，因為他覺得自己很丟臉。不管是真想摸還是沒興趣，只要有點腦袋的，都該拒絕，哪怕是昧著良心。

「嗯，太失敗了，很容易被女生討厭。」

「唉……」

被這麼說，心情更加低落了。

「但誠實也不錯，其實如果你立刻拒絕，我還是會懷疑你只是在說表面話。」

「那我該怎麼回答？」

「不知道，也許你該遲一點再回答，但其實我個人是很想聽到你說想再摸，嘿。」

姜欣惠左手拍了一下左手背，但沒打到蚊子。

「那我就感覺像是變態了吧？」

曹定羽皺眉。

「嗯，但這種答案比較有趣不是嗎？」

「我一點都不覺得有趣。」

被人說是變態，有哪個男人會覺得有趣的？

「我高興比較重要。」

姜欣惠說出自私發言。目光盯著在空中亂飛的蚊子，又說：

「真的好癢喔，定羽，如果你不希望我對你的評價下降，就讓我去你家避難一下。」

「妳這是強人所難，除了我家，妳可以去的地方還很多呀！」

曹定羽極力死守家門。因為蚊子真的不少，他也因為被叮而開始抓癢。

「那當我沒說吧。」

姜欣惠沒有什麼情緒上的反應，笑一笑，立刻又坐回到長椅上，闔上眼睛開始睡。

見到她這種反應，曹定羽突然有種做錯事的慌張。

剛才在對話時，他在姜欣惠的語氣中感覺到陳月玲的影子，因為都很任性妄為。但實際上比起陳月玲的任性，姜欣惠又屬於比較隨便的人，簡單來說不會太勉強他人，卻也常常不太照顧自己。

怎麼能讓女孩子睡在這裡呢？雖然他有這種想法，但要讓對方進他家門，內心卻又非常抗拒。

「要不然跟我到處逛逛怎樣？」

這是他想的折衷辦法。

「不用了，我寧願在這裡睡。」

對姜欣惠而言，被蚊子叮雖然討厭，卻還是睡得著。而睡覺，是她最喜歡做的事。

「好吧，那隨便妳了。」

「當然隨便我，這也不是第一次了，其實你用不著這麼關心我。」

「既然不是第一次，那妳還一付被蚊子騷擾到很煩的樣子。」

「蚊子很煩和是不是第一次有什麼關係？」

仔細想想自己說的話有漏洞，曹定羽再次沉默。

也許真的太雞婆了點，他開始覺得自己似乎沒必要持續關心這位好像早就習慣的少女。

「掰掰。」

「嗯，掰掰。」

曹定羽轉身離開了公園。

一分鐘後，曹定羽再度跑回來，彆扭地對著坐在長椅上的少女說：

「我覺得如果不管妳，心情會很煩，所以，妳真的想去我家嗎？」

他覺得姜欣惠從以前就對他很好，此刻如果因為頑固而壞了友誼，實在很不值。再者，其實所謂的堅持，有了第一次的破戒後，就很難沒有第二次。

姜欣惠半睜著眼，輕聲說：

「嗯，你要讓我去嗎？」

「就讓妳去吧。」

對曹定羽來說，陳月玲並沒有比姜欣惠特別，所以既然陳月玲都能去他家了，姜欣惠沒道理不能去。

只是，現在的他，內心還是有種鬱悶感，說不出為什麼，也許是因為堅持被自己打破吧。

「那就走吧。」

姜欣惠站起來，微笑。

一向不帶朋友回家的曹定羽，兩次帶回來的人都是可愛的女孩子，這讓曹媽用一種很奇異的目光看著自己的兒子。

曹定羽假裝沒看見，對著媽媽說：

「她是我朋友，是很普通的那種朋友。」

「您好，我是定羽的朋友。」

姜欣惠微笑說。

媽媽點點頭，低聲說：

「看來對我這兒子而言，這就叫普通啊……」

其實曹定羽聽見了，但他不想這時和老媽抬槓，只好立刻將姜欣惠帶回自己房間。

姜欣惠有點意外，微笑說：

「我才第一次來你家，你就急著把我帶到你房間啊？」

「不然我應該帶到哪？」

曹定羽當然知道她的意思，但他自己都想不到該讓她去哪。

「客廳之類的。不過這樣也好，我很少到男生的房間，我早就想見識見識了。」

曹定羽打開房門，姜欣惠跟在他身後走進去。

和陳月玲不一樣的是，進到他房間，姜欣惠沒有不客氣到立刻坐到床邊，而是環顧四周後，就站在原地。

「男生的房間其實沒什麼好看的吧？」

曹定羽微笑說。他的人擋在其中一個櫃子前，那是放A片的櫃子。

「很新鮮，一個人的房間可以看出一個人的品味。」

姜欣惠也沒有亂動東西，只是走到窗戶邊，朝窗外望。

「那我的品味是上、中、下哪一個等級？」

「嗯……其實這很主觀耶，但就我而言，你的房間應該有中上了。不花俏，很乾淨，又不顯太空曠。」

曹定羽點頭，雖然乾淨是因為老媽會幫忙打掃，但此刻說這個似乎只會降低她對自己的評價，於是作罷。

「其實我蠻羨慕像你這樣可以一個人睡一間，在我家我和我姊共用同一個房間，很多時候都很麻煩。」

「但一個人有時候也挺無聊的。對了，這裡沒地方讓妳坐，看妳要不要坐到床上。」

他終於發現，一直讓客人站著實在不是一件有禮的事。

「看到床就想睡覺呢……」

雖然這麼說，但姜欣惠還是坐到了床邊。

「如果真的很累，妳可以睡一下沒關係，快十一點時我再叫妳，反正我還要準備段考，沒那麼早睡。」

「嗯，定羽大概也沒膽子偷襲我。」

「幹嘛這樣激我？」

「想看你的反應。」

仔細一想，曹定羽並不喜歡別人穿著外出服就坐到他床上，更遑論是睡覺了。只是要姜欣惠在這裡換衣服根本不可能，只好妥協。

姜欣惠和陳月玲不一樣，除非是學校制服，不然並不常穿裙子。穿牛仔褲坐在床上，很難引起他任何想像。

「開著燈妳可以睡嗎？」

「沒差。」

「嗯。」

看著姜欣惠拉著棉被，整個人一下子就鑽進了棉被裡，曹定羽也不做他想，坐在書桌前，立刻開始準備段考。

大部分的人都不會認為自己很聰明，而讀書這件事也不是讀越好就越聰明，卻是越早懂越厲害。曹定羽很難長時間坐在書桌前，他的心思總是飄到其它地方。這次，他不斷想起今天看到的那位少女，那位叫劉怡情的美少女。

為什麼一直想起她呢？他還是不明白。或許真是戀愛，但這種形式下誕生的戀愛能有什麼搞頭？

啪。

自動筆的筆芯斷了。他有點悶，看了看時鐘，才驚覺到已經十點半了。

不過他也記不得自己是從幾點開始讀的，只能確定應該也有一段時間了，而桌上的東西，他根本看不到兩頁。

看著時鐘，他實在不能理解人在思考的時候，為什麼時間總是會過得特別快呢？是不是在做長時間思考時，人類的時間感會變得很遲鈍呢？

再度凝神一看，十點四十五分，他覺得是叫醒姜欣惠的時候了。

結果幾乎沒讀到書。

姜欣惠抱著棉被側睡，曹定羽輕輕搖晃她的肩膀，想叫醒她。但是對方似乎沒感覺，沒任何反應。

「喂！不是要回家嗎？別睡了。」

這次搖大力一點，姜欣惠總算是睜開了眼睛。

「嗯……」

然後立刻又闔上眼，繼續睡。

「喂，是妳要我叫醒妳的耶，妳不回去囉？」

「晚一點好了……好想睡。」

姜欣惠連眼睛都不願意再睜開，曹定羽除了搖頭嘆氣外，也拿她沒輒，對付一個女孩子，總不能將她丟下床吧？

再三考慮後，曹定羽再度回到書桌前奮戰。

第二次重返書桌，心境上總算是比較能靜下來了。

曹定羽一頭栽進書本的世界中，直到伸了懶腰，打了一個哈欠為止。

他去上廁所，回來後看了一下時鐘，居然已經兩點了。

「欸！起來啦，妳該不會想睡在我家吧？」

曹定羽大力搖晃姜欣惠的手臂，姜欣惠拉上棉被，繼續睡。

「欸，這是我要睡的耶，把妳丟下去喔？」

沒有回答。

「妳不可以這樣啦，我很為難耶！」

無回應。

「吼！好險今天是星期天，要不然我完了啦！」

因為叫不動姜欣惠，曹定羽只好再度回到書桌前，他決定乾脆一口氣將星期天的份也讀完。於是握住筆桿，打著哈欠，半瞇著眼開始用功。

清晨，沒有烏鴉飛過，也沒有蟲鳴，雖然台北就是這樣的地方，不過這讓作者沒辦法衝字數，很是煩惱。

曹定羽唔了幾聲，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已經睡在床上了。

他腦中的確有他最後讀不下去而躺到床上的記憶，但在昏沉沉的狀況下，她居然忘記床上已經躺了一位少女。好在他也沒做什麼虧心事，什麼也不擔心。只是眼睛一睜開來，卻發現少女的鼻頭離他不到三公分的距離，這還是讓他感到很害臊。連呼出來的氣都有感覺，他覺得自己的體溫好像在上升。

憑良心來講，在曹定羽心目中，女孩子的睡臉永遠是最可愛的，姜欣惠本身姿色不差，當然也不會例外。他就這樣看著姜欣惠，看得有些入迷。

該死……

他突然決定起身，因為感覺到自己似乎哪根筋不對勁，某種慾望在體內燃燒。

「啊……」

正要起身時，手一移動，才發現自己左手被姜欣惠壓在腰部下，那一動就宛如中電般，麻到他差點大叫，最後還是勉強抽出來。

就這一點點聲音加動作，姜欣惠就睜開了雙眸，看著他。

雙方初時都沒有說話，只是互看著對方。

直到曹定羽別開目光，姜欣惠微微一笑，說：

「你為什麼把手放在那種地方？」

「不知道，睡醒就這樣了。」

「性騷擾？」

「怎麼可能。」

曹定羽有點慌張。

「欸。」

「嗯？」

「我們來接個吻怎麼樣？」

姜欣惠笑的很自然，曹定羽卻吃驚到說不出話來。

接吻到底是什麼感覺呢？其實他老早就想試試看了。但所謂的接吻，應該是要和自己喜歡的人吧？

「為、為什麼？妳是真的喜歡我嗎？」

他覺得心跳變快，臉上也有些發燒。

姜欣惠看他這種模樣，淡淡地說：

「不要就算了。」

曹定羽不知道該說什麼，他其實很想試試，但說出口好像很怪，有種悖德感，明明應該沒這回事的，但就是脫不掉這種感覺。

姜欣惠打了一個哈欠，起身。

曹定羽也不知道為什麼心急了，下一秒突然將姜欣惠壓下去，輕輕吻上去。

待續

某些錯誤永遠不要有，

那不是人該犯的。

當然，我不是在說這故事。